就像是三月本人一样，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独居室。
对于他的到来，少女显然有些局促。白卓确定好她的安全，便也不再停留。简单叮嘱后就道别离开了。三月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注视着那修长身姿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回到了屋里。
昨天买的东西在检查后被归还了，现在好好地呆在桌子上。她将便利食品拿出来，拉开拉环放进微波炉里，订好时钟。烟被她检查后放在一边。稍作休息后，少女充满疲惫地吃完午饭，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这次真的要感谢宗像先生，他真是个好人。
怀抱着感谢之心，一夜都没好好休息的少女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暮落西山。
虽然连骨头都在叫嚣着不想动弹，但三月还是挣扎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将剩下的东西打包在一起，戴上一顶朴素的黑帽遮住头发，踩着夕阳的尾巴出了门。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第三个路口左转，直行300米后从阶梯下去，乘坐巴士，第四站下车。再步行两个路口，就到了她想要来的地方。
那是她工作的仓库，她负责检查货物的夜间安全。
但她今天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三月打开仓库，轻车驾熟地走到九号仓库最深处。上一任仓库管理员曾告诉过她，这里以前是用于储存大型货物的地带，周围很乱，所以有隐藏的暗门。但在严酷的法令实行后，暗门逐渐废弃，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了。到了三月这届，只有她还知道这里地下有不小的空间。
她输入密码，角落处的地板上，一扇隐藏的暗门伴随机械的运作声缓慢开启，露出黑漆漆的空间。
少女小心地走下去。跨过不长的台阶，绕过转角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与上层赫然相反的装饰。
与摆满货架的仓库不同，地底空间被简单装修成一个简单的休息所。红发男人闭着眼躺在沙发上，胸膛平稳地起伏，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呼……
发现对方还在的三月忍不住松了口气。
就像是宗像礼司一样，周防尊同样是救她的人。不同于这次的抢劫，在她差点被杀死的时候，是面前的男人救了她。所以作为回报，她心甘情愿地将他藏匿起来。还好她每次都会多带点东西来，也不至于因为一次意外导致对方饿肚子。
“……”
“周防先生，您醒啦。”
不知何时，沙发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鎏金的瞳首先望向其身后。三月轻快地说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有些太过沉默。
“出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屋内，短暂的沉默后，三月身后响起清脆的足音。
少女错愕回头，看向从黑暗中走出的人影
“那个，宗像礼司先生……！？”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少女睁大眼睛:“宗像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该早就离开的男人站在那里，神色一如既往优雅平静。
“万宝路味道很烈，通常是烟瘾很大的人才会吸。三月小姐的手很干净，没有夹烟时会留下的手指侧面污垢。你的房间没有烟味，证明你从来没在那里吸过。但你说自己独居，喜欢它的味道，在便利店买了很多香烟。显而易见，你在为了喜欢这个烟的人说谎，万宝路也不是买给自己的。”
而他恰好知道，赤之王周防尊最喜欢的烟就是万宝路。
【居然真的在这里，连检测系统都没检查出来她身上有周防尊的气息】
“回去你该更新系统了。”
白卓在脑海中回答，他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够在卖烟的便利店附近找到周防尊的线索。他临行前让系统在三月身上打了个标记，如果对方出门，就会提醒他。想不到竟然真的捉到了这条大鱼。青之王抬手以中指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而又从容不迫。
“居然蜗居在这种地方，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周防。”
“尾随他人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吧。”
“这是必要的程序，之后我会亲自表达歉意的。况且如果不是你在添麻烦，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周防尊低低哼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真敢说啊，你这家伙。”
毫不退避的视线交缠，青色与赤红的气浪从两人脚下涌出，无形的气场于方寸之间激烈碰撞，掀起的风浪将周围一切震得阵阵作响。一青一红的双方仿佛不可兼容的颜料，以无可抵挡的气势碰撞到一起。
三月看得呼吸一滞。
甚至高于这种纯粹的力量感所带来的冲击，她的脑海全都被家具所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悲鸣充满。钱钱钱钱钱……在这里打架出事可是要赔很多钱的！
仿佛感觉到少女崩溃的心，周防尊动作微微一顿。白卓适时开口:“我们谈谈？”
赤之王沉默了下，这险些横冲直撞变成武斗行的气氛终于在两位王者的暂时和平中达成了和解。白卓松了口气，默默地停下了正在准备按技能卡的手。
第12章
一张沙发，坐着两个人。
宗像礼司去过吠舞罗的驻地，那是草薙出云开的酒吧。戴墨镜的男人总是好脾气地给他倒上一杯酒，请他等待周防尊下楼。壁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银白长发的少女坐在沙发上读书，倒也算得上惬意。
但眼下显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三月一个人乖乖给两人倒水。屏气凝神生怕自己触动了两人间僵硬的气氛。
“我不能回去。”
周防尊单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听到他的回答，旁边的青之王并不意外地调挑高眉梢。
“看来我们在这方面也不能达成共识了。但我不可能放纵你，周防，因为你……”
“是已死之人。”
三月手里的茶杯骤然一抖，溅落出些许茶水。她震惊地望了过来，正见宗像礼司倾身从对方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根，衔于唇齿间。周防尊很自然地抬手用自身的火焰帮他点燃，缭绕的白雾间，宗像礼司口吻平静地回答：“你应该知道，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快要到极限了。”
周防尊没有说话。他枕着手臂望向地下室黑色的天花板。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仍旧犹如残存电流般抽搐不止，曾经将佩剑插。入他身体的，正是身边的青色之人。
他沉默片刻，缓缓回答。
“我有需要解决的事情。”
“你会说这样的话还真是稀罕，是因为三月小姐吗。”
“……”
周防尊以无声默认。
被提及的三月有些猝不及防地“诶？”了一声，她对上宗像礼司的视线，不由有些局促地绷紧了身体。后者的视线从她身上滑过，语气很沉。
“但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
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情。
作为角色，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更不用说保护她。这个世界是畸形的。从上而下的金字塔阶级催发了大量底层。上层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毫不体恤普通人。偏执的执法模式又催化了大量罪犯，并强化了他们的疯狂。
刑期几百年的罪犯为什么还能在外活动？普通人的安全为什么无法保证？强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就连山海都无法阻挡，何况区区人力。一视同仁的杀害行为只不过是权。力的滥用，根本无人为他们负责。无论是从罪犯还是执法机构的角度来看，这都是不平等的结构。周防尊深吸了一口香烟，辛辣的尼古丁灼烧着肺部，热烈滚烫。他低声道：“那就去改变它。”
这是可笑的妄想、完全意义上的无稽之谈。人怎么能够依靠短暂几天去改变世界？摧毁秩序如此轻而易举，但重建却是千难万险。周防尊平静地望着蹙起眉头的青之王，神色毫无动摇。他的道路与意志同样坚定，他说了，于是他就这么去做。
“站在我这边吧，宗像。”
“我只站在秩序这一边。混乱的秩序会造成可怕的灾难，我不认可他们的正义，但贸然改变只会引起糟糕的结果，甚至导致社会崩溃。”
白卓毫不犹豫地回答。冷静、理性、不近人情。青之王永远站在大义之上，做出最明确的判断。他与周防尊对视，视线尖锐、神色沉着，就像是纠缠不清的两极，无声以意志抗衡。但很快，青之王收回了目光。他看向三月，口吻平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位小姐。”
三月愣了一下，听到对方用好听的声音询问自己：“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什么都没资格去想，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三月蜜梨是一个人生十分曲折的少女。
白卓查了她的资料，她有很特殊的经历。小时候被拐卖，养父有虐待的前科，六岁养父被抓，十一岁作为酒吧陪酒女，十七岁得到了目前这份工作。今年19岁，遇到过两百多起大小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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