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不看他的脸色,含笑拽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辞。
等人走远了,凤姐才抚掌笑道:“好个丫头,满口的道理,人交在她手中,太太也算放心了。”
平儿在一旁笑而不答,转了个话头问:“奶奶明日当真要给姑娘们起诗社?”
“哄宝玉的顽话,也值得当真?上皇才薨了,各家都按制守孝,忌宴饮。谁敢乱这个规矩……”
“正是这道理,可宝玉那边,怕不会轻易忘了这话!”
“他最是个无事忙!这样,前头我不是要了他房里的小红吗?明儿你把柳家的那个五儿给他送过去,说是我补给他的丫头,按二等的例算。
宝玉屋里那些个丫头,哪个是好缠的?多了这么个人,够他新鲜一阵子的了,好歹混过这几天去,等老太太太太回来,就没有咱们的事了!”
平儿笑着点点头,下去吩咐了一个管家的婆子,又回来给凤姐捶腿,让她靠着引枕养精神,不一会儿,凤姐的呼吸就沉了。
康泰帝的葬礼复杂又庄重,好在过了起头的几天之后,元春等一干嫔妃的事情就少了,平日也有躲闲的空。
元春不愿在这种事上出风头,该露面的时候倒是不打折扣,剩余时间全都闭门不出,带着小四安静地过日子。
除她之外,皇后是一国之母,总领内外命妇各项祭奠事宜,惠妃协理六宫,忙的不可开交,眼见的清减了。
良妃细心,宗室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妃们,很得她体贴,提起她来也是交口称赞。
德妃和平时大相径庭,端庄持重得让人不敢认,一举一动都是皇家风范。
一时间,整个后宫呈现出别样的和谐与美好。
只是平静的表象终究难掩底下的暗流涌动,大皇子跪在灵前纹丝不动,神色中是克制的哀伤,孱弱的少年身躯,已经有了儒雅端方的君子之相。
一向跳脱的二皇子也显示出了别样的沉稳,在大皇子身旁跪的稳稳当当。
他脸色红润,体格健壮,五官端正大气。看起来比面色发白的大皇子更有气势。
朝臣的目光隐晦地在两个皇子之间流动,偶尔和亲近之人交换一个晦涩的眼神。
当然,也有不少人的目光时不时期待地看向敛秋身后,奶嬷嬷怀里的襁褓。
哪怕先皇刚走,皇帝正值壮年,储位之争也早已缓缓拉开序幕。
元春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偶然瞟见了刘书晚身边的窈娘,那飞红的脸颊和出神的样子惹的元春眉毛向上一挑,哟,这是……少女怀春?
窈娘的异样引起了元春的好奇,这个丫头不讨喜,时常一幅不同俗流的清高样,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眼神里的不甘不忿一览无余。
这在后宫很危险,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是目前没人将她放在眼里罢了。
刘书晚行事没有章法,先前在毓秀宫对着皇帝欲说还休,后来又因三皇子的事情惹怒了皇后,日子很不好过。
她那宫里如今只幽居着三皇子生母,被贬为庶人的刘氏。皇上数月不去,已和冷宫一般无二。
刘书晚起初还想了许多办法,试图重新吸引皇帝的注意。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若不是康泰帝葬礼,元春都险些将她忘了。思索一番,元春招手唤来柱子,吩咐了几句,就将这件事丢开手了……
康泰帝的葬礼前后持续了将近半年,这半年里周高昱照例忙的不可开交,因为热孝在身,进后宫的日子都是到有子嫔妃的宫里坐坐,从不过夜。
其中尤以毓秀宫去的多,小四日渐长大,正是有趣的时候,看着元春逗弄孩子,周高昱都能坐上许久,这也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
太上皇葬礼刚过不久,一个消息就在前朝后宫传开了——朝廷要对南边用兵!
南边的匪患由来已久,近些年来更是频繁闹事,骚扰过往客商和当地百姓,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朝廷过去都是边打边安抚,总体还是主和派占大多数。
此番变故的导火索,是一个地方官赴任不足一年就在匪患中被杀。这极大地触怒了中枢领导层。
这种情势下,主战派的势力逐渐壮大起来。因为皇帝明确表示,谁主和,就推谁去担任地方主官,亲自招降这群匪徒。
此令一出,除了李博瞻几个力主“缓缓图之”的老臣,其余人等都快速倒了戈。
平南大计就这样提上了日程,不久之后,南安郡王奉王命南下平乱,粮草官是他的老丈人,所动用任命的官员大多是南安王旧部,只从人事任命来看,朝廷可谓大开方便之门。
起先,谁都不觉得这场平乱会输,甚至有不少人家把家中子侄塞进去想混个军功的。
料定哪怕打的艰难些,癣疥之患,何足为惧。
所以等南安郡王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实在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南安郡王居然在朝廷大力支持,粮草充足又无人掣肘的情况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就败了。
还不是战死那种败,是被俘。乱党甚至还以此为要挟,向朝廷索要赎金。
滑天下之大稽,朝廷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勤政殿里,周高昱怒极反静,咬牙切齿地喃喃道:
“朝廷武备,竟松弛至此!尸位素餐之辈,若有朝一日北边罗刹来犯,安敢一战?!”
不说周高昱如何愤怒,却说朝廷风向自南安王战败之后,竟一致转向。由原来的主战,变为主和。
无论话说的多么婉转动听,都离不开一个意思,打不过就招降吧,哪怕割让部分利益呢。
为了面子还是把南安王先换回来吧……
等朝廷重整旗鼓,再一举灭了那群乱党!
一时之间,朝野内外都充斥着这样的声音。反倒是开始主张招降的李博瞻一反之前,在朝堂上明言不可让宵小张狂,此时更该行哀兵之策,将朝廷的威仪打回来!可惜响应者寥寥。
元春觉得近些日子,周高昱连喷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子,眼神像是要吃人。
实在是朝上那些老人都太不济,几十年安逸生活过下来,骨子里的血性早就丢的一干二净。
周高昱正是年轻气盛锐意进取的时候,自然很看不上他们。每天憋气憋的内伤。
只他有一点好,无论在外多么生气,都不轻易迁怒。所以元春应对起来并不算艰难。
只是渐渐的,这场火还是烧到了自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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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又熬夜,不可以,不行哒咩……
第76章
贾琏当初怀着惊惧的心情一路南下,满心里忧虑都是贾家的未来。若不是亲眼目睹了甄家被抄的惨像,他也
鼓不起勇气和贾政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些年贾政把家计交到他们夫妻手中,不说没有蒸蒸日上,反还折损了许多。
这其中虽不尽然是他们夫妇没算计,但细想他们这些年从官中变着法儿掏走的那些好处,他就没法昧着良心说这事和他们两口子没有关系。
以前不说,一方面是因为贾政于家事上头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并且也不大爱过问;另一方面,他们小夫小妻的,若没点管家的权柄在手上,这日子肯定不如现在这般好过。
贾府上下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在当家人跟前有脸面的奴才,还能给主子脸色看。
为着这些原因,这么些年家里的银钱往来一直都是含糊着。只要不短了主子的吃喝,到底是借了亲戚的,还是寅年吃了卯年的,根本没人过问。
贾琏之前觉得这没什么,可如今不这么想了。他料定若是这么空口白舌地回家一说,家里必定没人会当回事,凤姐说不定还会取笑他是吓破了胆子。
至于大老爷——他的亲爹,那更是算了!
别说挑起他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只怕恨着他触了自个儿的霉头,抓住由头又是一顿好打。
贾琏左思右想,这事情还是得和贾政合计!
这位二叔虽然迂腐了些,可为人端方持重。又有一颗忠君报国的心,以前无处使力,此刻得了皇恩主持一方学政,正是爱惜羽毛的时候。
不管他平时过不过问家事,如今只把实情和他一说,他若觉着无关痛痒,那自己以后乐得撂开手。
真有那一天来了,便是各扫门前雪,自己也不亏心。
他要是在意呢,就出首拿个章程出来,日后自己行动有个依仗,既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交代,下人面前也不至于诸多掣肘。
主意一定,贾琏就快马加鞭地朝南赶。一路上昼夜兼程,也不寻花问柳、吃酒耍乐。等到了贾政跟前,着实把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家中有了什么大事,主仆一行人赶路赶得灰头土脸的。
贾琏起先难开口,及至开了话头之后,就索性把面子撸下来揣衣兜里。不止说了家中窘迫的银钱亏空,还将荣宁二府里面那些不肖子孙做的糊涂事倒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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