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早已撤了换上新的,周高昱看了一眼,示意刘顺子就着这些吃了,不必再添。
刘顺子朝着元春挤眉弄眼得使眼色,一张包子脸把元春逗的差点要笑出声来。
朝外一看,传膳的太监都拎着食盒在外头侯着了。于是元春走出去选了两样自己喜欢的让他们摆上。
刘顺子瞟了眼桌上好歹凑足了八个菜,这才叹了口气示意传膳的人下去。吃不吃的,这都是皇帝的排面……
皇帝可以任性,他们这些奴才要让皇帝失了排面,传出去就该死了!
皇帝这些日子没胃口,就喜欢来突击看看元春这里吃什么。
偏元春也故作不知,皇上来与不来的,她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包括什么时候吃都是自己说了算。
好歹皇帝来了也不会让他饿着,这么一天两天的混着,反成了两人之间的情趣。
例如今日,因为元春都用的差不多了,就专心给周高昱布菜,间或说点家常的事,不外乎针黹女工,吃穿用度。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畅快地吃了两碗饭。又看了一回听风阁外摆着的碗莲,新扎起来的葡萄架子,随后回到里间午歇,不一会儿就听着睡沉了。
元春见周高昱睡熟,自己轻轻起身,挽了头发就径直走到外间。
她前些日子从旧书上翻到了一个酿酒的法子,最近正在兴致勃勃地研究,今儿个材料集齐了,原定是要开工的,并不因为皇帝的到来更改。
刘顺子站在外头有些打瞌睡,猛然见到元春出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里头看去,并没有皇帝的身影,这才笑嘻嘻地奉承元春。
元春也笑着对他说:“公公歇歇吧,皇上睡得沉了,我怕晚间走了困,到外头醒醒神去……”
刘顺子一边满口答应着,一边感叹元春胆子大,这满宫里敢撂下皇帝去干自己事的主,满打满算也就这一个。
偏愉嫔这般家常的模样,还正合了皇上的心意。甚至连刘顺子也觉得,在前面累了一天,回来这么淡淡的相处,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大概就是民间说的那种,丈夫在外边奔波忙碌一天,回来听着妻子絮絮叨叨说些家事的感觉吧!
当然,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刘顺子在脑海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告了几句罪。
忖度着皇上还要再歇一会儿,他抱着拂尘拢了拢腿,也趁机倚在殿门上歇了……
元春不知道刘顺子心里的想法,更不是真要与世无争,甚至说和皇帝做什么寻常夫妻。
她始终清醒的知道,既然入了宫,就不可能不去争夺皇上的宠爱,区别只在于争的方法!
与世无争也好,吃醋伤心也罢,都是手段。无论是解语花还是带刺的玫瑰,端看皇帝的需要!
皇帝眼下的青黑明晃晃地挂着,不用说都知道前朝事忙,又不能声张。此时又唱又跳的,大暑天里,不但累了自己,看官也不买账啊!
还不如就当自己是临时驿站,让他吃好睡好,此时没什么比这更合皇帝的心意。
前朝的事元春知道的不多,无论前世今生,这一块都是她的盲区,但大致的走向总还差不了。
此时应该是新旧两派权利交锋最为激烈的时候,周高昱五年没选秀,这笔钱都花在选才上了。
还没登基时在太上皇的示意下主持了一场科举。
后头登基了,借着喜气加了一场恩科,三年后又逢正科,细算起来,正是五年三科,尽收天下英才啊!
如今正逢吏部考核官员之际,只怕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翻看考绩,提拔贤能呢!
这种时候,就是天仙下凡只怕也动不了他的心,元春乐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不,初二的日子一到,一大早的,外间就报进来,说贾家的女眷正在宫门外侯见。
元春闻言,顿时露出一脸的喜意,立刻派了抱琴亲自到宫门外接人……
这是今生的元春第一次见家里人,也是上辈子的元春和母家的久别重逢。
贾母等人前些日子就接到了消息,说今日候见还要将抱琴一起接出。
虽然元春是自家姑娘,可进了宫就是主子,听着这么个吩咐,难免心中惴惴,多有猜测。
疑心是抱琴做错了事,一时不好把握这个“接出”的分寸。
直到此刻抱琴红光满面地出现,眉眼见又都是亲近和笑意,这份心才放下些许。
抱琴这一路接引并未避着人,给足了贾家众人思索和适应的时间,也满足了后宫众人对这次会面的想象猜度。
及至见了面的那一刻,元春都有些恍惚……
贾母此时的样子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无限接近于小时候那个陪伴教导自己的祖母,可是又比那个记忆中的影子苍白衰老一些。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元春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此去经年,连亲情都像蒙了一层厚纱,依稀可见却再难触及内心。
心里想着,面上却红了眼眶,元春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驻,双方忍泪叙过礼,才各自归坐。
人们往往在话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先问候身体!
元春几乎过问了家长每一位长辈的身体,又关怀过每
一位小辈的学业,再听贾母挨个传达过他们各自对自己的关心与问候,双方才逐渐消弭了那层似有若无的尴尬。
今日跟来的,除了贾母王夫人外,只有凤姐。元春一看就知道,母亲还是如以往一般,将大伯母邢氏压制的死死的。
传说中长袖善舞的凤姐在今日的场面下也显得有些畏头畏尾,频频看向贾母王夫人,忖度着她们的脸色,附和着毫无意义的关心和想念。
直到说起了宝玉,在王夫人不好自夸,贾母不知从何夸起的情况下,元春终于见识到了凤姐的巧舌如簧,把个宝玉真个夸成了“活龙”!
想起赵姨娘不忿时的讽刺,元春的脸上没忍住露出几分由心的喜悦来,就是这份喜悦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王夫人明里暗里都在示意元春,宝玉长成的那一刻,将会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当年,元春就是这句话忽悠了一辈子,在后宫中多少个备受熬煎的夜晚,她就是借着这句话安慰自己的。
可惜,别说是成为她的助力,便是自己的死讯传开,他那个好弟弟都没掉几粒真心的眼泪,待她的情意还不如一个丫鬟。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贾母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正事上,对于带走抱琴这件事,贾家显然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王氏先试探着开口:“娘娘独身在宫中,身边若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家中如何放心
抱琴这丫头大了,我方才留神看了看,倒是好生齐整个模样,只怕娘娘心疼她,不忍她错了花期,才有这一说。
或是她自己动了心思,也未可知”
“母亲多虑了,是我见这丫头大了,才想着打发她出去。她辛苦陪我一场,总要落个好结果才是!”
听到这话,不止王夫人,连贾母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抱琴长得好,当年贾母身边,除了晴雯就属抱琴颜色最好,且心思敏捷。
贾母把晴雯给了宝玉,是预备让晴雯以后做宝玉房里人,长长久久伺候宝玉一辈子的!
把抱琴给了元春,则是为元春未来的夫婿预备的,无论元春未来的夫婿是谁,这点都不会变。
按他们的意思,元春如今恩宠在身,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时候与其把皇帝往外推,不如推抱琴上去伺候着。
抱琴是家生子,一碗药灌下去,不止皇帝说不出什么,抱琴自己也不敢抱怨。
可是元春忽然要把抱琴送走,贾母等人一直在担心,怕元春年轻气盛,得了皇帝宠爱之后不愿撒手,错了主意!
更怕是抱琴的美色勾得皇上动了心,可元春心窄想不通,出昏招要把人送走,这就大大的不好了,这才出言试探。
如今看这番情境不像,只是女儿家的柔软心肠作祟,舍不得身边人蹉跎岁月,反而松了一大口气。
能替身边人着想,说明元春承宠后的日子是过得真不错!思及此,王氏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娘娘真是神仙样貌,菩萨心肠!您只管放心,抱琴姑娘出去后,府中自会风风光光地打发她,必让她日后都和和美美的!就是娘娘身边——寂寞了些……”
凤姐就是凤姐,说着好话就把贾母的意图引出来了,贾母随后接话道:
“贾氏门中能出娘娘一个,是合族的荣耀体面。只是老身心里,还惦记着娘娘养在膝下的样子!
一时担心冷着了热着了,有个知心人在身边,知道她会提醒着娘娘加减衣裳,多加餐饭,老身心中才略可减顾盼之忧,还望娘娘……体恤!”
说到后来,贾母已哽咽难言,仿佛不是在请娘娘体恤,而是在诉说长辈的苦心和无奈,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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