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昱小的时候就比一般的孩子显得凉薄,他的所有关心惦念都是含蓄内敛,蕴而不发的,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娘,也从未有过过于亲密露骨的行为语言,所以如今格外受不了德妃。
少不得,还得是刘顺子亲自把德妃挡在了外头,慢声细语地劝她:“方才长春宫那边来回报,大皇子伤了底子,陛下正心情不好呢!唉,到底是父子连心,陛下岂有不痛的?
这不,听见娘娘来了,陛下就想起咱们二皇子了。忙令奴才来请娘娘回去,说小孩儿家体弱,怕过了病气。咱们二皇子的孝心自是不必说的,但也要体谅陛下慈父心肠啊!”
刘顺子这番话说得好听,正中德妃的软肋。
侍疾这样露脸的事,若借口别的让她回去,她必定不依,倘或闹出声响来,又要惹得皇帝不快。索性提一提二皇子,凡事只要涉及到二皇子,德妃那是一点儿闪失都不肯有的。
果然,德妃听了这话忙跪下谢了恩,又说了好些惦念皇帝的话,忙忙的就去了。
就这么个儿子大过天的样,这恩宠想也知道到头了!
刘顺子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早料到会这样,所以没注意到,德妃在听到大皇子落下病根时,脸上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刘顺子进来回禀德妃去了时,皇帝明显舒心了很多,可也不是很开心。
刘顺子想了想,觑着他的脸色问:“陛下身边没人也不成个样子,不若奴才命人去请了惠妃娘娘来伴驾?”
周高昱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寒凉:“不必她,她只要顾好允祐,就是给朕分忧了!”
刘顺子一听就知道,惠妃这次真是惹恼皇帝了。大皇子感染上疫病这件事,皇帝明着没有处理人,可这不代表这件事在他心里过去了。
其实越是这般淡然,说明他的火气越大,只是一贯的教养让他克制私欲,不以一时喜怒问罪于人。
大皇子到底是怎样感染上疫症的,皇帝心里时刻惦记着这件事呢!
但凡是这皇宫里发生的,哪怕是墙头上黄猫黑猫打架谁赢了这般的小事,只要皇帝想知道,备用处都能给他查出来。
若果真是天灾还好,万一真有人动了手脚,啧啧啧——
无论结果如何,在大皇子生病期间,惠妃的表现,终究还是让皇帝记在心里了。
惠妃一贯聪明,这次却宛如油糊了心一般。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哪里比得上实实在在养住了,还在身边精心教养了八年的儿子呢?
还瞒着皇帝自己怀孕的事实,借大皇子的病做遮掩,躲在长春宫侧殿养胎。
估摸着,惠妃是以为,只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无论她之前有多少过失,皇帝都会看在小皇子的面上体谅她?
惠妃莫不是把她齐家的血脉看的太重啦!刘顺子在心里狠狠嘲讽了一番,面上却依然恭顺地给皇帝提供选项:“听说,孙常在近日新练了一支江南小调?”
“——聒噪!”
嘿,得!以前因为一支小调,选了孙常在做格格的人不是您!
“那——柳贵人——?”
周高昱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备用处回报,平安州李无涯还走了荣国公府的路子?”
刘顺子梗了一下,立马接话道:“是,平安州一带并长安这边,都曾是先荣国公贾源所带军队的驻地,如今还有不少将领是贾家旧部呢!那李无涯约莫就是看重这一点,才找了如今贾府的关系。
一并找了去的,还有不少人,可大概是银子没花够,那贾赦只去信给李无涯说了情。那也无用,李无涯罪过大了,那条命银子买不来,上月下浣已经伏法。”
“贾赦是如今荣国府的当家人?”
“是,贾赦降等,袭的是一等将军的爵位。”
“可惜了,想当初贾府荣宁二公也是一等的人物,谁想子孙竟不肖如此!贾赦收了李无涯多少银子?”
“五万两——”
“哼,他那条狗命也值这个价?一个外官,五万两说拿也就拿了,朕倒还不如他阔绰!”
刘顺子心想,人家也不是说拿就拿,那毕竟是买命的钱啊!这天底下,谁敢和您老人家比阔?
停了一会儿,不见刘顺子说话,周高昱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好似不经意地问:“这贾赦是庄贵人的什么人?”
“禀皇上,那是贵人的伯父。庄贵人的父亲是如今工部五品的员外郎贾政,是那贾赦的胞弟。”
谁知皇帝突然怒了,冷哼了一声说:“哼!她的伯父交通外官,收受贿赂,有负天恩!她难道不该来朕面前候着赎罪吗?还得空去歇着?”
刘顺子:……
刘顺子简直瞠目结舌!
元春昨日才侍疾回去,按理说是该歇着了,后边儿还排着多少主子呢!皇帝竟然以这
种借口要再召人过来,刘顺子起先听着话头还以为庄贵人要被牵连呢!
也亏这位爷说得出口,那柳贵人的亲爹更不干净呢!收的比贾赦更多出几个倍,且还把风吹到了上皇耳朵里,依您的逻辑,那不是更该来面前伺候着呢吗!
可惜顺子公公很怂,顺子公公的吐槽不敢说出口!
刘顺子立马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呢,奴才这就派人去传庄贵人!”
“嗯——贾赦虽然可恶,但如今还没到收拾这些人的时候,切记不要透露出风声,庄贵人要是知道了,难免不安,到时打草惊蛇了不好。”
刘顺子:……
得,您是爷,您说啥就是啥吧!打了打浮尘,刘顺子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亲自迈着小碎步去毓秀宫请人了。
元春昨日侍疾累了一天,今早请安回来就睡了一上午。
玉罄怕她走了困,晚上咆躁伤身,于是特地找了些绣样来给她挑,引着她说话。
若论别的,元春可以说多才多艺,可就说刺绣这一项,那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前世不知练了多少年,愣是绣不出个样子。
端阳七夕这些节日,满宫的嫔妃都忙着给皇帝做香囊、绣荷包,只有元春两手空空,勉强打个络子作数。
这辈子也一样,只要元春不扎手指头,钟灵殿的奴才们就觉得上上大吉。至于绣样嘛,宫里尚服局多的是绣娘,元春只要挑喜欢的就是了。
今日玉罄呈上的就是新进的绣样,各种尺幅的都有。绣娘们呕心沥血之作,真个流光溢彩,满室生辉。
元春挡眼看过去,各有各的新巧,各有各的意趣,都令人爱不释手,难以割舍。
既然难以割舍,元春便决定都不割了,全部留下!
还让玉罄厚赏了绣娘,一时皆大欢喜,满屋子里都是宫人们跪地谢恩的声音,这就是做宠妃的快乐啊!
这种快乐,是前世贤良淑德了一辈子的元春,从不曾体会过的!
玉罄不想扫了她的兴,可想了想还是提着说:
“主子,这些绣品是送来两殿里挑的。如今咱们全收了,下头的得了厚赏自然开心,只怕东殿那边记恨在心,万一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皇后娘娘如今着紧刘氏的胎,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何况,娘娘乐得抬起我与惠妃打擂台呢!不会下我的面子。
柳氏一个无宠妃嫔,所凭借的不过是柳芳幸进之功。以家世得宠,这是皇后平生最恨之事,柳氏在她面前讨不着好!”
这是元春第一次在玉罄面前说起自己的打算和内心的真实谋划。玉罄震惊之后就是大喜,这意味着元春终于真心信任她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自问倾尽所有帮扶元春,可元春一向思绪缜密,步步为营,对宫里的人情世故甚至奴才之间的恩怨纷争都烂熟于心,实在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每次略想多做点什么事时,还要怕自己不知底里,行差踏错坏了主子的谋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原想着,元春可能真是疑了她,才防着不肯与她交底。可仔细看着,元春对抱琴也是这样,玉罄只好歇了心思,认真服侍起元春的生活起居来。
没想到今日元春背着抱琴,竟愿意与她说自己的谋算了,玉罄差点喜极而泣!
怕主子面前失态,玉罄忙低了头回:“主子说得是,奴婢多虑了!”
“多虑好,多虑才能谨慎。在这宫里生活,不多虑的都成白骨了!”
其实元春不是不相信玉罄,非要考察这么久。是她前世早已习惯了防备身边所有的人,表面上永远是端庄谨慎,不欺暗室的贤德妃,内里却历尽千帆,机关算尽。
那是她不能摘下的面具,今生也是适应了好久,考虑到接下来有些事需要上下一心,所以才强迫着自己慢慢打开心扉。
原本,元春虽然知道柳氏将来会是大患,但都一直没在暗地里算计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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