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一边思考要寻之物的所在,一边回想记忆里从前的场景。想想赵云澜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最起码每次遇到麻烦或者惹上事情的时候,只要他出马,特调处的天就塌不下来。如今这重担落在郭长城身上,也是个怪不容易的孩子。
本来准备从柜子旁跳下来,但大庆的余光瞥到书柜顶上小箱子的一角,不由得猫性那股子好奇劲上来了,所幸爬上去看个究竟。
还真是运气不错,箱子里是赵云澜的一些私人用品,水杯、酒杯、餐具、风油精、胃药、备忘记事本、棒棒糖、特调处的大合影……大庆一眼就看到穿着薄荷绿风衣的沈巍,坐在赵云澜的旁边,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说他是万人畏惧的地星领袖,谁又能相信呢?
照片下面压着的是……
“我记得自从赵处拉沈教授来我们特调处当顾问之后,他就再没用过这东西了吧。”郭长城停下翻找的手,自言自语道。
“沈教授就是大人在人间的身份,赵云澜知晓之后,自然也没必要召唤黑袍使了。”楚恕之随口接过话,听见黑猫忽然大声吆喝着在隔壁屋吵闹,说道,“走吧小郭,大庆那边应该是翻到了,也不知道这方法……能不能得到大人的消息。”
几个人围站在大书柜旁,仰着脖子盯着左右摇摆的肉圆尾巴。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被胖滚滚的黑猫小心翼翼地叼了出来,正是众人先前见赵云澜盛放黑袍使拜帖的容器。
祝红伸长胳膊接了过来,谨慎地打开香盒,顿觉一股寒凉从木匣冒出来,令人直打冷战。
大庆化作人形,看见祝红这副样子,直接将放置在其中的香块握在手里,“还是我来吧。老楚,帮个忙。”
楚恕之上前,口中低声念着什么,手掌一展,一团幽蓝的鬼火托于指间,明灭不熄,举到了大庆的面前。凭着地星人的能量输送,加上亚兽猫族的血统,该是能碰碰运气,换黑袍使一个应答。
大庆伸手借火焰来点香。两人掌中的蓝光冰凉,丝丝入骨。不多时青烟飘出,纠缠混乱,散发一股属于黑袍使的黄泉冷香。淡淡的味道充斥着房间,无声无息地燃烧,环绕在室内的空隙处,久久不散。直到二人手中的香块全部燃尽,剩余的火焰被吸入烟尘,化为黑雾,朝着地面贯穿下去,消失在地板上的某一个点,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寻觅。
大气都不敢喘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这样就可以了吗?”郭长城问道。
大庆挠了挠头,“应该是可以的吧,以往都是老赵亲自来的,我这新手……还是第一次。不过根据我的印象是没有任何步骤问题的!再说了,总归是黑袍使的东西,我们动了,他一定能感觉到的。耐心等候回复吧。”
楚恕之收回手朝郭长城的方向说道,“林静那边怎么样了,大槐树的磁场还在修复中吗?”
“对,”郭长城说,“因为地面上仍然有尚未遣返的地星人活动,所以林静哥一直在跟海星鉴交涉,尝试和地星摄政官他们恢复联系。通道虽然由于圣器的关系暂时关闭了,但是亚兽森林的密道仍有开启的可能,我已经拜托红姐等回去之后多加留意了。”
祝红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也是当上处长的人,和原来第一次见我就吓晕过去的小伙子可不一样了,有进步,红姐看好你。”
郭长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枯木树枝踩在鞋底吱呀作响,脚下几乎没有像样的路可走,天色一如既往的昏暗,但遥遥走在前面的人丝毫不受影响。白衬衫和米白色西裤,就是方圆几里唯一的光芒。
赵云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眼睛都不敢眨,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既想再上前一些,又怕突破安全距离,会给人家造成无形的心理压力。犹犹豫豫地调整脚步,却仿佛永远也靠近不了那颗看不懂的心。
“都连着走个把时辰了,一句话没有,又不回头看一眼,怕是我丢了也不知道。”赵云澜小声碎碎念着,鞋前踢起的碎石子滚落到那人的脚边。
沈巍停了下来。
赵云澜嘴角不由得上扬,正欲赶上去,却觉有些不对劲。沈巍虽然离得自己有些距离,但他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凛冽之意来得如此明显而急促,让赵云澜警觉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小心些,不要走动。在这里等我回来。”沈巍始终目视前方,话音未落,便只留赵云澜一人在原地,自己则不知去向。
“这也太没礼貌了这,说失踪就失踪。好歹朋友一场,多说几句话的这点面子都不给。”赵云澜无奈,一屁股坐在地上,郁闷两个字写了满脸。早知这样又是被沈巍随地抛弃的结果,他就应该真的说到做到,寸步不离。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旁侧密集的林间,沈巍面无表情地立于其中,“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空荡的林子忽而刮起一阵阴风,吹动沈巍的衣角,带着一丝令人不悦的压迫感,无形的黑雾凭空降落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是通往灵台的路,你要送他出去?”
“嗯。”
“就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我不允许他留在这里,又与你何干。”
“到底是怕他有危险,还是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你不要真的以为,仗着我和他的一脉魂息,我就不会杀你。“沈巍压制自己的愠怒说道。
黑影发出了鬼魅的笑声,“鬼王殿下在人间呆的太久了,披着人类的衣服,连自己的出身都快忘了吧。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如果不想身死魂消,将这位神君的力量借来,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呼风唤雨。看他对你这么信任,想来也是不会介意的。”
“我警告你,”沈巍的语气严厉而森然,带有权威的意味,冷冷地掷地有声,“赵云澜这个人,你们不许动。上一世的一切都已经了结,他没有昆仑的神识,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不然,我会让身死魂消这个词,先用在你身上。”
“你越是这般护着他,我就越是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能力,竟让你关心至此。”
沈巍紧紧抿着嘴唇,方才的失言让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赤条条地被他人知悉,咬紧的牙关让他感到喉头一阵腥甜,压抑的暴戾之气再也无所遁形,斩魂刀突现,无意识间便劈了出去。几棵枯树应声而倒,却不见其他什么痕迹留下。
“昆仑……”沈巍呢喃着这个许久未曾说出口的名字,面容既欢愉又痛苦,心中绞痛难忍。光是念出这两个字,便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却从未将你等回来。
至于赵云澜……我会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持刀的手紧攥,硌得骨头生疼。沈巍遗世独立地沉默着,一如往常他所经历过的,孤寂而绵长的峥嵘过往。
第8章 (八)有颗心深似海
◎他看人一向很准,可是沈巍这本书,他却越读越厚。◎
沈巍刚走,赵云澜就搁地上一躺,两腿一伸,枕着胳膊望天。说来好笑,本来好好的仕途之路,踏踏实实当个小领导,没心没肺活着得了。真是没想到,只因牵扯上一个人,这前尘往事凭空砸来,倒颇有些没完没了的意思。
关键是好说歹说,人家根本不听你的。永远我行我素,绝不认错。你好心想让他脱离苦海,在阳光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身居地底,终日与黑暗、鬼魂为伴。可是吧,这人一根筋起来,还真是拐不了弯。
从前发生的那些陈年旧事久远得都要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了,赵云澜不过是难得糊涂。人活着,若非去背负从诞生到灭亡持续无数轮回的生命历程,再也没有七情六欲和生存的希望可言,八成思路清奇,非疯即傻。
而沈巍嘛……是个特例。
赵云澜真想知道,沈巍这个老古董是怎么始终保持理智和清醒,没有在漫长的万年蹉跎岁月中磨灭心性,反而越发儒雅谦逊,君子翩然。放着小鬼王不当,非跑去人间大学教书。看着也不像是突发奇想去体验生活的,喜欢变形计不成。
摘下脖颈上的挂坠,在掌心把玩摩挲。赵云澜还没来得及问他锁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上次沈巍把自己全身衣服都换过,但没有动这个本该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大约是要赵云澜一直戴着的意思吧。
想的越多,赵云澜就越困惑。他看人一向很准,可是沈巍这本书,他却越读越厚。好奇书里的内容,写书的人却总是欲盖弥彰,不让别人瞧。猎奇欲让他步步深陷,不经意间,已然无法自拔。
小路上时有山风吹过,躺在裸岩上终究还是寒凉。他举起这件精致的装饰品,透过时而闪烁的幽亮,却窥不得真相。
赵云澜能感觉到沈巍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克制和固执,再轻描淡写,也骗不过他。这一路走来,沈巍似乎也从未对自己敞开心扉,坦诚相待。说是天性谨慎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样一个人,生死看淡,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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