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滴水重重落在心湖,司空摘星身子一僵,扒着蛛丝的手骤然蜷紧。
身后那声音又不确定地问道:“......你在干嘛?”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里倒映出那个翠绕珠围、娇俏玲珑的小姑娘。
她一身绮罗珠履,满头的簪钗也全换了一套更相宜的,更衬她粉装玉琢、桃羞杏让。
与她相比,司空摘星此刻简直像只刚在泥潭里滚过的野狗。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心翼翼扑闪着的睫羽上,随着她长睫颤动的频率,重重落在崖底的蓝雀,终于扑腾着翅膀愿意再次飞起。
那只深陷泥潭的雀鸟艰难地离开沼泽,又因身形不稳而再次落下。
脏污的泥水溅上眼皮,他擦都不擦,只挣扎着起身。
那双指缝里满是血痕的手攀上岸沿,衔月跑过去扶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干巴巴道:“你、你怎么受伤了?”
你不是已经出去了吗?
那里就是出口啊,你怎么还回来了?
司空摘星……你在找什么?
衔月心里挤满了问题,一个连着一个拧捆成结,好像比沼泽潭里的茧子还要多。
司空摘星却只用那双不断震颤着的眼睛看她,口中心有余悸般大喘着气。
衔月看着此刻缓不过神来的司空摘星,喉间的问题一一被吞下。
最后,只讷讷道:“......疼不疼啊?”
她下意识抬起他的手,脑海里正思考着用哪个术法治起来最快。
满是泥泞混着鲜血的手落在那片白腻里,司空摘星手一缩,下意识翻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衔月一愣,下一刻,温热的呼吸已经吐在了她的颈窝里。
衔月杏眼圆睁,身子倏地一滞,磕绊道:“你、你怎么了?”
司空摘星弓着背,埋头倒在颈窝里,闷闷道:“腿软了。”
“你的腿受伤啦?”衔月扶住他,双手虚环在他的腰上。
司空摘星默不作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皙肌理里的血管。
心想,他找到了。
桃子的脉络。
牙尖泛起一点痒,这点痒简直要冲破大脑的桎梏。
他下意识用鼻尖蹭了蹭那颈窝,还未张开嘴,就听衔月惊恐道:“司空摘星?你在干嘛?”
她一晃,身上的金饰玉佩便叮当作响。
司空摘星终于在这玉脆金摇的碰撞声中回了神,他张开嘴,慌忙往后跳,“我……我没站稳!”
泥点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动作溅了一地。
衔月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僵着脖子往下看。
果然,一尘不染的绮罗裙已经被染了一身的污泥。
才漂亮了一炷香!
她一瘪嘴,眼里聚起泪,崩溃道:“我的绮罗花醉裙!臭死了司空摘星,我恨你!我恨你!!”
司空摘星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鸡叫狗吠声。
这一次,他却没有回嘴。
只叹息了一口,垂头丧气道:“别恨我了,大小姐,我给你洗还不成吗?”
他的世界下着小雨,大小姐根本不懂他的忧郁。
“烦死了司空摘星!张嘴!”
衔月把丹药生硬地塞进他的狗嘴里,又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道:“所以你刚刚……在干嘛?”
他的眼神游移起来,胡说八道道:“我路过……然后就……”
这瞎话实在说不下去,他忽然不爽道:“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第57章 我的!我的!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听到这声质问, 衔月不可置信道:“当然是先把那只该死的蛛蝥给杀了。它把我们害得那么狼狈,难道你能忍住不报仇雪恨?”
司空摘星不置可否,只带着丁点烦躁道:“就不能先找我,再一起回来杀吗?”
“你不是就在出口吗?......干嘛带你回来冒险。”衔月的声音低下去。
顺便在心里补充道:带你回来也没用啊, 那可是百年修为的大妖, 带你回来给它送一顿断头饭吗?
这残忍的话也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
衔月抬头看了他一眼, 撅起嘴, 状似才想起来般不经意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司空摘星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 眼神轻飘,漫不经心道:“......哦,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所以,即使出口就在眼前,也还是选了来找你。
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是想救你来着。
他下意识将头扭向另一边, 余光却忍不住偷瞄她的反应。
听到这话, 衔月懵了下,睫羽蓦然惊措地扑扇起来,似骤雨时分慌乱躲雨的蜻蜓。
心尖像是被人攥住狠掐了一把,顷刻蜷缩起来。
细密的雨滴自天空中簌簌而下, 她在湿漉的水汽与骤起的疾风中倏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死?”
这话实在太干巴,她赶紧倒打一耙,慌乱道:“反倒是你,怎么还弄这么一身伤。谁、谁让你来救我了?逞什么英雄啊,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我可不需要你来救。”
豆大的雨滴不断打在身上,她的语速愈来愈快,拼命扇动翅羽想要逃离这场不期而至的雨。
“谁想当你的英雄了?”司空摘星气笑了, 抬高声音解释道:“我是怕你以为,我把你摁进水里是想溺死你。我根本没想救你好吗?”
他越说越恼火,嘴里不停往外吐着气。
他这话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并且全是漏洞,衔月要想吵赢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可衔月却破天荒地没跟他斗嘴,反而脑子里乱七八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司空摘星还以为她是不想搭理自己,猛地顿声停下来,这回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心口像是被关了条恶犬,正满笼子乱撞,撞得他心烦意乱。
烦死了。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一时间耳畔只余下沼泽池里嘟嘟冒起的水泡声。
衔月偷瞄了一眼司空摘星阴沉的面色,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太过了。
这种情况,好像就叫作‘好心当成驴肝肺’,未免太不识好歹。
其实还是挺感动的......可是要她拉下脸来道歉,好像又有点太给他脸了。
要是他蹬鼻子上脸,该怎么办?
大小姐绝不能将自己陷于这种未知的危险境地。
她像是想打破脑海中某种糟糕的幻想般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瞥他一眼,示好道:“我都替你报仇了!这里多阴森啊,我们快走吧?”
司空摘星冷着脸,一言不发。
衔月摇了摇他的手,使劲儿把他往出口拖。
两条手臂被拉成直线,绷得极紧。
混着血污的泥水在交缠的双手间逐渐干裂,正扑簌地掉着泥屑,却始终无人察觉。
一脚踏出水门,风中携着花信,暖阳撒在两人的面颊上,温暖而灼热。
周遭是一片小树林,脚印、车辙印皆不少,终于不再人迹罕至。
衔月下意识呼出一口气,终于重见天日了!
该死的还魂水,她要马上销毁!彻底销毁!然后把法器的所有禁制改为口令!
谁也别想再让她当狗了!
与衔月的壮志凌云截然不同,司空摘星的内心只有一百个不爽、一千个不爽。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不爽?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看微生衔月已经不顺眼到了极点,只想和她对着干。
“那边有条溪!我们去洗洗。”衔月推了推司空摘星,不等他反应就亮着眼睛跑过去了。
实在是难受死她了,手上脖子上全是泥。
结了泥块的手浸进冰凉的溪水,氤氲开一大团黑灰。
她用双手舀起一点水淋到颈窝,想到什么似的狠擦两下,擦得皮肉泛起可怜的红,才起身道:“司空摘星,快来洗洗啊!”
衔月此刻莫名的不敢将视线移向他,于是故作忙碌地站起身走到上游,打算喝两口水解渴。
她将将低下头,唇瓣与粼粼的水面离的极近,就像一片落花掉进淙淙的溪水。
然而下一瞬。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四溅炸开。
司空摘星毫无预兆地跳进溪水里,脏污的泥水四处飞溅,衔月躲闪不及,浑身被溅了个透湿。
脏水自发丝蜿蜒落入衣领,她忙不迭地呸几声,将嘴里沁进去的脏水吐出来。
衔月爬起身,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司空摘星,在岸边发狂跳脚道:“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转过身去背对她,冷冷道:“不是你叫我来洗?”
“你!”衔月一噎。
看得出他还在生闷气,她自知理亏,只能忿忿道:“行。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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