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阁楼毗邻梅林,东南角上不知何时栽了棵遮天蔽日的梅树。梅枝蜿蜒出去,将这间阁楼尽数包拢其中。
念念本想拽一把红线,叫他风筝似的坠下来,好吃点苦头。但见了这棵不请自来的梅树,眼珠子一转,反倒悄悄笑出声。
原来这儿还藏了位同道中人。
阁楼内。
林诗音面色苍白,发丝凌乱,眼皮红肿,眼下还泛着青色。她已被困一旬,形容不免憔悴,整个人似失了魂般站在那儿。
李寻欢的手紧了又松,“......表妹。”
还不待他问询出声,林诗音已失声道:“你.....你不是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说着,眼泪一滴滴坠在怀里的血灯笼上,溅起一朵朵的血花。
李寻欢哑然,半晌才黯然道:“我来带你、大哥、小云还有铁传甲走。”
林诗音惨然一笑,蓦然失力般跌坐在地,“他们,他们走不了了......”
李寻欢抿唇,上前一步,正要弯腰扶她,腕间的红绳却猝然一紧。
念念掰扯着指戒上的铜铃,慢腾腾地走进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诗音看见念念,眼眸骤缩,蜷紧了手,含着泪尖声质问李寻欢:“你怎么能带孩子进来?你这是,你这是毁了她、要她的命!”
她捂着心口急喘着,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只能抱紧了怀里的血灯笼,默默垂泪。
李寻欢僵在原地,呼吸骤然一窒,看似仍一面镇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见不得人的腌臜已被这一句斥责狠狠揭开了痂口。
说这话的偏偏还是林诗音。
面上的烙印又炙痛起来,李寻欢颤抖着手,慌忙垂下头,唯恐自己的脏污无所遁形。
念念快步扶她起身,甜津津道:“伯娘别害怕,我和爹爹是来救你的。伯娘别小看了我!”
她生的幼态,一双猫眼极水灵,卖乖时,谁都要叹一句玉雪可爱。
林诗音见她言语间稚气未脱,比小云也大不了几岁,心间又是一瑟缩。
况且,这还是他的孩子。
她呆愣地凝着她青涩的眉眼,流着泪哑声道:“你们不该来的。”
李寻欢忍不住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小云他们......”
林诗音终于失声痛哭,“小云,小云在这里啊。”
她搂紧了怀里的血灯笼,紧到似要将之嵌进自己的血肉里,用自己的骨与肉去护。
这是她的命啊。
李寻欢嘴唇微张,怔怔道:“这到底......”
林诗音趴伏在桌子上落泪,喘了好几声,才力竭般弱声道:“是纸钱。那纸钱诡谲,能生生穿过砖瓦,往人身上坠。”
“起先人人只道晦气,躲也不躲,谁料一沾身,便会中邪。不过几息间,便一个个皆成了红灯笼。”
她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一夜。
念念在心里悄悄笑:一个小畜牲,一个老畜牲,活该见鬼。
李寻欢抬起头,喃喃出声:“可这间阁楼......”
林诗音拭泪,“这是......”
念念看向窗外,扬声道:“这是有贵人相助呢。”
李寻欢拧起眉头,他并未探到此间有第四人的鼻息,难得此人的武学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林诗音一怔,下意识上前挡住窗口,凝着念念讷讷道:“你怎么——”
“姐姐不必担心。”
一道清澈、年轻的声音自窗外响起,话音刚落,风里便送来一阵清浅的梅香。
瓣瓣红梅从窗缝里飘落进来,绕一圈后,蓦然变作了一个眉眼霁明、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念念一圈,笑道:“我虽为妖类,可从未作过恶,不怕叫人识破妖身。”
望见李寻欢眼底的错愕,林诗音垂眸道:“我曾在雪地里拾回一枝枯梅,便是景疏。他虽非人,却有一颗报恩之心。”
李寻欢点点头,并未出声。——他本也没有立场出声。
念念弯起嘴角,心中暗道:不愧是表兄妹,怎都生的呆瓜脑袋?
那梅枝少年上前轻轻扶着林诗音坐下,柔声道:“姐姐小心。”
单单坐到椅子上,有什么可小心的?
念念撇嘴,又气不顺地瞪李寻欢一眼。
偏偏李寻欢正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念念心里给他记上一笔,面上却道:“今夜子时便是廿二日,若再寻不到破解之法,恐怕这些人便熬不到下一个廿二日了。”
她的指尖抚上灯笼表面的染血绸布,逗趣般轻砸两下。
林诗音睁大眼睛,失声道:“这是何意?”
念念凝着她,“伯娘以为这灯芯烧了一旬,为何不灭?它烧的可是人油。”
这话砍在人母身上,近乎砍掉了她半颗心脏。
林诗音徒劳地抱着红灯笼,泪水决堤般落下来,恨不能用自己的血肉去替。
她下意识攥住念念的衣角,颤声道:“破解之法、破解之法......”
景疏一面为她拭泪,一面安慰道:“有的,世间万法皆有破解之道。‘小妹出嫁,百鬼迎亲’,这便是线索了。”
李寻欢沉声道:“鬼迎亲便是阴婚了。”
景疏若有所思:“又言嫁妹,那安排婚事的便是她的兄长了。”
念念撑起下巴,“把自己的妹妹许给鬼做老婆,真是好兄长。”
林诗音蜷起手,蓦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我曾读过野志,被强拉去配阴婚的女子,无论生前生后皆饱受屈辱。会否是这小妹不愿出嫁,含恨成鬼?”
景疏亮起眼睛,“姐姐好聪慧。若能坏了这场仪式,或许便能消了这厉鬼心中的怨念。”
李寻欢起身,道:“既如此,得在子时前寻到这小妹。已不剩几个时辰,我这便去。”
“还不知这小妹是否已成了一捧灰。爹爹一个人要寻到什么时候去?”念念拉住他的手,面上一派着急,指尖却慢慢向上,缓缓摩挲起他的指节。
李寻欢一颤,下意识想甩掉她的手,又恐惹表妹猜疑。只能忍着心间的炙烤,在胆颤中咬紧了舌尖。
若被表妹发觉了两人间的龌龊,他......
林诗音抱着灯笼挣扎着起身,含着泪道:“我也去,教我留在这里,不如教我去死。”
李寻欢苦笑,他们这对表兄妹竟都生了不如去死的念头。
可诗音是为妖鬼所害,自己却比妖鬼还要脏恶三分。
李寻欢叹息道:“你如何去得?”
他握紧了拳头,正欲冷言冷语,逼她留下。——他这人一贯如此,愈是自己重要的人,愈爱用冷言冷语去伤他们的心。
心伤了不要紧,若伤了命,余下他要怎么活?
也不知这人是只顾着自己,还是太顾着别人。
景疏上前笑道:“怎不能去得?那纸钱穿不过我的梅枝,姐姐哪里都去得。”
好极了。
念念蓦然笑道:“那便一起去寻,也好有个照应。”
她对上李寻欢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省得我爹爹忧心。”
......
既是出嫁,想必府宅内外皆已系上了大红绸缎,挂上了龙凤绣球。
要寻这‘小妹’,得往这些府宅的内院里探。
城里屋舍连绵,处处皆是烟火人家。一旬前灰雾初至时,正行婚嫁之礼的人家竟也不少。
他们不仅得一家一户地找,还得一间间地寻。怕是迁葬只需骨灰或牌位,便连囍匣都要打开瞧一眼。
念念合上木匣,透过红帷的细缝瞧一眼外间——林诗音和景疏正翻箱倒柜地寻摸着。
她眼珠子一转,跳下床,自身后悄悄地搂紧了李寻欢的腰腹,小声道:“我的肚兜系带散了,爹爹帮我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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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没错!!我就是要 ——
以及音音也有一只围着她转的绿茶小奶狗啦!
小李,救了表妹,老婆马上就要没喽~
第101章 隐秘 爹爹是选伯娘,还是选我?……
他的腰腹一瞬绷紧, 猛地旋身望向红帷外,还未透过帷间的细缝看清外间的人影,双手已握紧了念念的手腕。
李寻欢白着脸推开她,嘴唇翕合, 呼吸短而急, 闷着声音颤道:“你做什么?”
他未收着力道, 可念念却似菟丝草般缠在他腰间, 李寻欢怎么也扯不下她。
几息间,他便骇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霎时被煮沸, 满溢的热气几乎要破开胸膛。
念念见他浑身绷紧得比铁还要硬三分,忍不住悄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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