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水清衣来到这里之后，和鹤田夫人一起开发出的休闲小游戏。明明故事是她写的，她才应该是最清楚故事剧情和逻辑的人。可是鹤田夫人总是会灵光一闪，把故事的情节打乱，拼成新的故事。
往往这个时候，鹤田夫人就会坐在她那把老旧的藤椅上，用活泼、调侃的语气说着奇怪的话。
“这个角色怎么能这样呢？有一个漂亮的狐狸妻子完全是他赚到了。不行不行，找男人不能找这样的，衣酱听到没有？”
“哎呀，这个情节应该放到前面才对嘛，那样读起来才有意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衣酱？”
“嗯，‘丑陋的妖精’？衣酱，听奶奶说，妖精是不可能丑的，丑的都是妖怪。”
“……”
等等这些话和楼梯间里昏黄的灯光，共同在清水清衣心里构筑起了一个瑰丽梦幻的灵感世界。
这也是后来的志怪小说家“九鬼夜”的由来。
4
清水清衣只在鹤田夫人那里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鹤田夫人远在国外的孩子把她接走了。
他们一直不放心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居住在混乱的横滨，前不久横滨里世界的大动荡让他们这一次的态度尤为强硬。
曾经无数次拒绝了离开横滨的要求的鹤田夫人，这一次面对自己的孩子们担忧的脸庞，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反对的话，唯一的要求是带上清水清衣一起离开。
相比起顽固的母亲终于答应出国这件事，再带上一个小孩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是清水清衣拒绝了。
“为什么，衣酱？你不愿意继续和奶奶一起生活吗？”
清水清衣只是看着她，摇头，没有说话。
鹤田夫人看着她，和当初在横滨街头看她的目光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轻柔，一样的温暖。她像当初猜测清水清衣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猜测她现在的想法：
“是担心这一年来的生活会被改变吗？不用害怕，衣酱，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
清水清衣还是摇头不说话。
没有办法，鹤田夫人只好暂时放下现在就说服她的想法，想给她几天时间慢慢考虑，也许过几天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然而，清水清衣第二天就立刻了书店，只留下一束系着空白贺卡的向日葵，以及她在书店里写下的所有书稿。
在13岁的清水清衣眼里，穿着暖黄色灯芯绒裙子向她走来的鹤田夫人，真的很像一束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5
清水清衣离开鹤田夫人的书店后，并没有马上断绝和鹤田夫人的联系。直到鹤田夫人和家人一起离开之前，她每天都会为鹤田夫人送上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但是从来不现身。
等她目送鹤田一家乘坐新干线离开横滨以后，她就过上了打工养活自己的日子。
为了让店主人雇用自己，清水清衣谎称自己已经14岁了。这样店主人在偶尔有靠谱负责的警察来问话的时候，就可以说她满16岁了，只是长得显小而已。
未成年的小孩子能做的活很少，重活没力气，技术活店主人也不会放心交给她。
因此清水清衣能做的只有规整货架的商品、把临期商品及时换下来、防止有人偷窃，以及把被客人乱放的商品放回原位这样零碎、枯燥并且很累的工作。
不过或许是她从小读书的原因，她的记性非常好，能把每一类商品的出产时间和最佳赏味期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每次处理临期商品时，她都不会做无用功。也因为这样，她的工作效率总是很高。
很快，她比普通店员出色的表现引起了店主人的注意。对方在观察了她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确定了她的天赋异禀。
但是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做出给她涨工资之类的举动，而是开始抓住可有可无的小问题对她大家斥责。
“你是怎么搞的，这么简单的工作都能出错！你有什么用？！”
“太笨了！整个横滨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这个蠢货工作！”
“从明天开始你的工资减半，你的能力根本不值得我开这么高的价钱！”
“……”
类似的话清水清衣听了很长时间，久到期间她有两个同时先后离职了。越来越频繁的辱骂斥责并没有让她在意，她在意的是，逐渐减少的工资已经无法维持她每天最基本的生活需要了。
或许她也该辞职了。
清水清衣一边整理货架一边想着。
6
又一天，店主人带着怒气急匆匆地冲到她面前。
“清水清衣！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矮小精瘦的男人把一篮子临期食品仍在她面前，不顾其他客人怪异的目光对他大肆指责：
“让你尽快把临期的食品换下来，免得客人没注意买到变质的食物。结果呢？都过去多久了，这些临期商品还在货架上！要不是我仔细又检查了一遍，我们商店就要出大事故了！”
清水清衣面无表情地听着老板喋喋不休的训斥，心里很清楚对方是故意找理由骂自己。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整理的货架上绝对不可能有临期商品，眼前篮子里这些，是她亲手放到仓库里，等待专门的人来处理的。
只是她不知道老板这次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竟然让他宁愿亲自去仓库找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嫁祸她，也要发泄出自己糟糕的情绪。
清水清衣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看热闹，于是像往常一样，用最快能让老板“消气”的方式让这场闹剧结束。
“抱歉。”
她保持着频率，一次又一次地说出道歉的话。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所有人冷眼旁观，一个陌生的、张扬的、任性的、带着令横滨所有人羡慕的孩子气的声音，突破嘈杂的人群，传到演绎着这场闹剧的主角耳朵里。
“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这个大叔在家里被强势的妻子打了不敢还手，现在故意把气撒在你身上。”
“什么啊，这个大叔竟然是店长吗？用远低于正常情况的薪资雇佣了有能力的店员，结果还要因为一点点小事用扣工资、辞退威胁辱骂。这种人有什么好道歉的？”
“等等，你太过分了吧，竟然栽赃陷害，还有精神控制！”
带着猎鹿帽，穿着浅咖色的侦探套装的少年挤过人群，噔噔噔地跑到她面前。他睁着翠绿色的眼睛看着她，手里的棒棒糖敲在她的头上。
“不要给糟糕的笨蛋们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是清水清衣和江户川乱步的初见。
第75章 番外3（和乱步）
☆九鬼夜☆
清水清衣最终还是离职了。准确的说是被老板赶走了，连这个月的薪水都没拿到。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三分之一的罪魁祸首——江户川乱步，此时正坐在甜品店里，一口一个草莓大福，愤愤不平地说着那位商店老板的坏话。
“怎么会是坏话呢？名侦探明明说的都是实话。”
像是看出面无表情的清水清衣在想什么，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反驳。然后不等清水清衣回应他的话，自己又开始自言自语似地说：
“你那位同事也是个大笨蛋。明明就是店长大叔要赶走她——毕竟只有你一个人就足够了，她却把责任怪到你身上。”
“她早就猜到你之前那两个同事是怎么离职的，可是就是一点准备也不做，就这样她还要在心里祈祷让你被老板赶走，这样她就可以留下来了。现在好了，她的目的达到了，不过工资也更低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微微上扬，颇有些幸灾乐祸党的意思。但是可能因为他的态度太过坦率，还带着一些孩子气，所以完全不会令人生厌。
“喂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都是我在自言自语。”江户川乱步的情绪和话题变化都很快，马上就把不满的矛头指向了坐在他对面清水清衣。
清水清衣定定地看向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两个人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一样，最终清水清衣主动认输。
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暗含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不会走的，在横滨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并不容易。”
江户川乱步的嘴角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勾起，然后很快放下。他若有其事地点头，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
“确实是这样。要做好一份工作是非常难的事情，有很多名侦探也不能理解的规矩。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又轻松的工作，那就是做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若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可能会对他自信到狂妄的话感到震惊或嗤之以鼻。但是坐在这里的是清水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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